“女孩子?”
“啊,说什么果汁出不来了。”
我躺着校舍楼顶,用手机摄像头聚焦蓝天白云,希望能抓住流动的云,更希望将整个蓝色天际牢牢抓在手中,这应该算是同一片蓝天下的无数人的梦想吧。
“凌晨4点钟?”
“凌晨4点半左右。”
我将视线从无限延伸的空旷中拉向我的同班同学,也是为数不多的死党晴人。
“拜他所赐,没能拍到好不容易才有的晴空。”
“晴空啊。”
晴人雪白额头下面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毫无兴趣地抬起头看了一眼。
“唉,你拍天空真是不会腻烦啊。”
“才不会腻烦呢。因为有如此之多的变化呀。”
我看着手机屏幕里不断变幻形状的云朵,感受着流动的云拖着蝌蚪尾巴在视线里遨游蓝天。
“不断变化呀,人也有变化不是?”
一个穿着水手服式样校服的少女硬生生闯入我的视线。
她是晴人。
她的头发染成咖啡色,显得十分与众不同。五官立体鲜明,长得就像都会区的摩登少女,拥有直言不讳的个Xing,在班上是个颇为抢眼的女同学。
常听男同学这么形容她——晴人啊,虽然脾气不太好,不过长得满正的。
“看到了哟。”
我一如既往的观察着晴人同学身旁的白云踪迹,视线不小心瞥见里面的风景。
晴人微微一愣,随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手揪紧裙子,有些脸红,随后瞪了我一眼。
“混蛋。”
一片运动鞋底的花纹在我的眼界里迅速扩大,转眼便铺天盖地,当我意识疼痛时,晴人已经报复Xing的踩了我一脸。
我将手机摄像头对着自己,被踩住半个脸蛋的画面迎向晴人,翘盼着晴人脚下留情。
“喂,什么事?”
“你还问?我是来叫你的啊。”
“班会要完了啊。”
晴人收回脚,叉着腰没好气道。
“啊!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呀。”
我赶忙坐起身子,查看手表。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呀。”
我回头看向晴人。
“果然是没有察觉到呀。要急着去买东西呀。”
晴人摇着脑袋叹气道,看来对我的时间观念很失望呀。
“这个的话不用担心,昨天已经买好了。”
我胸有成竹对着晴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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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教室时,班会的自由活动早已结束,到处可以看到正在收拾背包,准备回家的同学。
“诶——”
晴人拿着一只既非甲虫亦非小丑的猎奇娃娃,像是审视一副后现代意识流的作品一般,面部抽搐,而后眨着诧异而鄙夷的眼睛回头看着我,看来对我的审美观不置可否。
“说是女孩子反而会喜欢这种奇特的东西。”
我信誓旦旦的说。
“觉得怎么样?”
晴人坐在书桌上将布娃娃展示给旁边的三个女生。
“垃圾。”
“差劲。”
“没品。”
毫无迟疑,毫不客气,乃至毫无人Xing,三个女同学的口吻和话语深深的打击了我。
晴人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意的将布娃娃抛给我。
“啊,竟然不懂它的可爱之处。”
我像是呵护着不住满月的小宝宝,将布娃娃抱在怀里感受着那如云般柔软的触感。
“你这自信从哪里来的?”
坐在我对面的晴人皱着柳眉,继续贬低着我的猎奇审美。
“好了,不要老做令人不舒服的事,快点收拾完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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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步跑出风光宜人的校园,踏着咯砰砰的脚步穿行在Nai油般石头砌阶梯坡道,路边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像要溢出的青苹果布丁,在舌头上悄悄融化般,那股冰凉与酸甜交错的感觉,将心灵洗涤地澄澈清净,那样的美,又带着一股感伤,充满着酸酸甜甜青Chun的味道。
一路小跑总算是赶上了一班公交车。
这个时候并非上下班的高峰段,我和晴人轻而易举便在靠近车门的座位上坐下,同一时间在车上的还有其他年龄尚小的小学生在车上好奇的贴在窗口打量飞驰而过的街景。
我满怀期待地抱着那猎奇造型的布娃娃,晴人也安静的坐在我旁边。呼啸的引擎声在我耳畔叨扰也丝毫不影响我的欣赏。
当我真看得入魔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我抬起头,正好看到对面那三五成群的小孩好奇的睁着眼睛看着我,不,准确来说是我抱着的布娃娃。
那时,我仿佛在数十亿人中找到了知己,激动不已,迫不及待的将布娃娃双手捧着展示给那群孩子。
怎么说呢?
当时那群孩子看到那搞怪猎奇的造型,第一反应既非憧憬也非害怕,而是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大概是嘲笑我的品味吧。就连一旁已经看过多遍的晴人也不禁扭过头来捂着嘴偷笑。
不过我虽然有些沮丧的低着头,但其实心里还是蛮开心的,礼物的最宝贵价值不正是获得笑容吗?
半晚时分,我们在市立医院的站点下了车,一路上晴人还不时调侃着我的品味。
医院最里面的白色大楼,普通的看护病房,但还是有股淡淡的药味,说不清是为什么,身体本能的觉得厌恶,大概是潜意识在作祟吧。
“拿着,闭上眼睛。”
略带沙哑的磁Xing嗓音,感觉像一杯不冷不热的白开水还在喉咙里淌着,女子将一只折好还未摊开的绿色纸帆船递给床边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是。”
女孩乖巧的闭上亮晶晶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接过纸帆船。
“睁开。”
“啊,真厉害。”
小女孩低着脑袋,微微睁开双眸,在看到纸船的一刹那绽放出如艳阳下雏菊般可爱的笑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
小女孩爱不释手,上下仔细翻看着纸帆船。
“秘密。”
女子用淡淡得几乎微不可闻而又清晰的口吻说道。
这时门口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我和晴人推门而入。
“晴人。”
小女孩在看到我们的一刻,Ru燕还巢一般扑向晴人。
“是姐姐才对。”
“邦”的一声,晴人一记手刀直劈小女孩脑袋瓜,随后毫不客气的教训小女孩对长辈要使用敬语。
“对不起,小依总感觉有点别扭。”
小依捂着脑袋瓜解释。
“好了,好了。”
晴人一副长辈的态度,语重心长。
“你好,小依。”
我打完招呼,将书包放下。
“心竹,晴人总是——”
小依话未说完,便有股头悬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感受,刚刚松下去的肩膀一阵颤抖,毛骨悚然。
“嗯——”
一旁的晴人已经举起手刀,立在旁边。
“不不,是姐姐总受你的关照。”
小依除了不大会使用敬语,还是很聪明伶俐的孩子,见情况不妙马上改口,很是礼貌的对着我鞠躬。
“不不,我也是,姐姐承蒙你照顾了。”
看见小依不仅可爱,而且还很有礼貌,我微笑的还礼。
“哪里的话,一直陪着小依玩。”
“还是照样这么乖巧。”
我回头面对一旁的晴人,毫不吝啬的夸赞。
“你们真是姐妹吗?”
随后报复Xing调侃起晴人,大概是一路上被她嘲笑的有些不舒服。
“贫嘴。”
晴人扭头没好气说道。
这时,
“心竹。”
“嗯。”
我回过头将视线转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子。
熏是我的姐姐。
身着朴素里衣的坐姿与姐姐的削肩十分适合,不止装扮,一切举止中也毫无多余的成分,除了寥寥数字的答问之外从不进行能称得上交谈的交谈。要说姐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想这些话就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了。
虽然姐姐本人的容姿天生过于完美,但是很少看到有男生主动来搭讪。
如黑缎般绮丽的长发,像是嫌麻烦似的用剪刀胡乱剪短,长度刚刚好能遮住耳朵。这发型异常适合她,以致为数不少的学生经常弄错她的Xing别。
姐姐属于在男Xing看来是女Xing,女Xing看来是男Xing的那一类中Xing美人,有着与其说绮丽不如形容为凛冽的相貌,在她身边总是能感到一股薄冰般的气场。
但是比起那些特征来,最为吸引我的是她的眼睛。锐利却静谧的眼光与细细的眉。似乎总在注视着我们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一般。对于我来说这就是这个名为熏的姐姐的全部。
“真晚。”
“对不起,今天顺道去了其他地方。”
“去了别的地方?”
姐姐抬起的头想要从我眼中看出什么。
“嗯,给姐姐的惊喜。”
我将放在旁边的塑料袋打开,又取来一张医护专用的案几,将包装打开,一个大约七寸的旁边点缀着草莓裙边的蛋糕弥漫着细腻清恬的芬芳,跃然而出,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啊,蛋糕。”
小依探着身子,瞪着大眼睛盯着蛋糕,十分欢喜。
“这个······是怎么回事·····”
姐姐名无表情地看着蛋糕,眼睛像冬天的结冰的湖面毫无波动。
“虽然有点晚,不过~~~生日快乐。”
我真挚的祝福。
“难道不喜欢蛋糕?”
晴人看着毫无反应的姐姐问道。
“不是。”
姐姐淡淡而又认真的口吻说。
“那么。我这边还有礼物。”
我欢喜地打开背包,将那猎奇的布娃娃展示给姐姐。
“很可爱吧。”
看着拿着布娃娃目不转睛(面无表情)的姐姐,我期待着姐姐的笑容。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我比平常跟用心,挑了又挑才——”
我的话还未说完,姐姐便像丢垃圾一样看也不看,十分熟捻的扔进床边的储物篮子,里面还有几十个我以前送的布娃娃。
“喜呵呵~~”
“今天这个我本来还蛮有自信的呢?”
在晴人掩着嘴巴仍堵不住的笑声里,我这次真的被沉重打击了,努力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所以说,你这个自信哪里来的。”
晴人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取笑我。
“那么现在来转换心情,点上蜡烛吧。”
小依瞪了蛋糕好久,已经迫不及待了。
关上病房的灯光,点上生日蜡烛,或许是在烛光温馨地照耀下,姐姐白皙的侧脸更添如梦似幻的迷离。
“晴人。”
“是。”
“谢谢。”
姐姐用淡淡澄澈的语气说道,看来虽然面上没有表现,但还是有些感谢。
我和晴人相视一笑。
此时,传来一阵振聋发聩的钟声。
“相当大的声音呢。”
“听说教堂的钟塔好像坏了。”
小依抬起头看着我们说道。
“教会?”
“啊,听说是要被拆掉。”
我走到窗前,正要拉开窗帘查看对面的钟塔。
“不要打开。”
姐姐命令我说。
“对不起。”
我回了一句,转头发现姐姐还在看着蛋糕,按耐不住,还是拉开一丝缝隙,就了一眼。
“啊。”
“我去拍一下回来。”
看到窗外黄昏的天空,我赶忙拿起背包里的摄像机,奔出房间。
“喂,心竹。”
“真是的。”
晴人还未说完,我已在她和小依的视线里消失了。
昏暗的房间里,姐姐丝毫没有在意我的离开,看着蛋糕和烛光的目光却有些落寞——
我跑上大楼楼顶,这里的角度还是很好的,朝西边远眺便能将小镇的大半印入眼帘,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能看到大海,在夕阳下泛着热烈的色彩。
也许,时光一直如清泉汩汩流淌,不曾因任何人的挽留而回首伫足,载着冉冉旭日,悠然滑过或晴朗或阴郁的天空,然后,于日落时,挂在教堂的十字架上,绾结成世间最美的黄昏,霞霭千丈雾朦胧,冉冉红日披晚霞,袂影世间烟雨中,最美不过夕阳红。